不再和你联系！

我拉黑我妈微信的不再那天 ，她刚给我发来一张照片，和联是不再我家阳台上那盆死掉的绿萝。

照片拍得有点糊
 ，和联能看到干枯卷曲的不再叶子，像一团被遗弃的和联萤火一体直装(免费)旧报纸。照片下面跟着一行字：“你看你，不再离了我就什么都干不好。和联一盆花都养不活 ，不再还能指望你干啥 ？和联”

隔着屏幕，我都能想象出她发微信时撇着嘴、不再一脸“我早就知道”的和联表情
。手机在我手里震动了一下
，不再是和联她的语音通话请求。我盯着那个跳动的不再绿色图标，像盯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 。

我没有接。

我把那张绿萝的照片放大 ，看着那了无生气的黄褐色 ，突然觉得 ，那不是绿萝，那就是我 。被她以“爱”的名义，日复一日浇了太多水的我。根已经烂了，叶子也枯了 ，她却还在说：“你看你 ，怎么就长不好呢？”

手机又震动起来 ，这次是直接打来的电话。铃声尖锐地撕扯着房间里的寂静。本尊科技我看着来电显示上“妈妈”那两个字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三年前
，我和陈凯离婚 ，就是从她一个又一个这样的电话开始的。她用最伤人的话，剖析我婚姻里的每一个细节，结论永远是：“都怪你，你但凡听我一句……”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

“林晚！你长本事了是吧 ？微信不回，电话也不接了 ？你是不是想死在外面没人给你收尸 ？”我妈的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瞬间刺穿我的耳膜
。

我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听着 。

“那盆绿萝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你是不是又天天叫外卖？你跟那个陈凯离了婚 ，就不知道怎么活了是吧？我跟你说，女人不能没人要 ，你张阿姨给你介绍的那个老师，你到底见不见？你都三十三了
，还想挑什么？”

她的话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 ，每一个字都带着火药味。我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的，是陈凯搬走那天
，站在门口对我说的话。他说 ：“小晚，我不是不爱你了，我是真的……受不了了。你家，像个密不透风的罐子，我喘不过气 。”

那时 ，我妈就站在我身后 ，指着陈凯的鼻子骂：“没本事的男人才说这种话！我们小晚哪里对不起你了 ？”

我睁开眼，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雨下得不大
，却很密，像一张网。

“妈。”我终于开口 ，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干什么 ？知道错了
？”她在那头冷哼一声 。

“我就是想跟您说一声 。”我顿了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把那句话从喉咙里推出来，“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也别发微信了 。”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秒钟 。

然后 ，是比刚才激烈十倍的咆哮 ：“林晚！你疯了 ！你这是要跟我断绝关系吗 ？我白养你这么大了！你这个不孝女！”

“嗯。”我轻轻地应了一声，像是回答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

“你再说一遍
！”

“我说 ，”我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妈，我以后 ，不再和你联系 ！”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没有丝毫犹豫，我点开微信，找到她的头像  ，那是一张她在公园里拍的游客照 ，笑容灿烂。我长按 ，选择“删除联系人”，在弹出的确认框上
，点了“确定” 。世界
，瞬间清净了。

做完这一切 ，我走到阳台，把那盆枯死的绿萝连盆一起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

然后，我回到屋里 ，瘫倒在沙发上 ，眼泪才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不是伤心
，也不是解脱，是一种巨大的 、空洞的茫然
。

我就像一个在深海里溺水的人
，拼命挣脱了那双把我往下拽的手，终于浮上了水面。可四周望去，除了无边无际的海水，什么都没有 。

【第一章  ：寂静的回声】

没有我妈的第一周，世界安静得可怕。

早上七点，不会再有“起床喝温水”的微信提醒。中午十二点，手机不会再响起，质问我“有没有按时吃饭”。晚上十点，也不会有语音通话
，盘问我“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萤火突击直装挂有没有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我的生活 ，像一架被拆掉了所有报时闹钟的机器，突然失去了时间参照。

我开始报复性地“堕落” 
。

第一天，我订了双倍辣的麻辣香锅，辣油的红光映在我脸上 ，我吃得满头大汗，胃里火烧火燎。我妈有胃病，所以我们家饭桌上三十年没出现过辣椒。她说  ：“吃辣对皮肤不好 ，对胃不好  ，女孩子家家的，要爱惜自己。”

第二天，我熬夜到凌晨三点，看一部早就想看的悬疑剧。看到最紧张的时候 ，我下意识地调低了音量
，好像我妈就在隔壁房间，随时会推门进来  ，一边关掉电视一边数落
：“都几点了还不睡？不要命了？明天上班起不来我看你怎么办 ！”

第三天 ，我穿着一件领口有点低的连衣裙出了门 。走在路上，我总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就像从小到大
，我妈那句“穿这么少，给谁看呢 ？不知检点”的魔咒 ，一直刻在我的脊梁骨上 。

这种自由，带着一种诡异的恐慌
 。我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太久的鸟，笼门突然打开
 ，我却不知道该往哪里飞。

周末 ，我接到了小姨的电话。

“小晚啊，你跟你妈怎么回事啊？你妈都快急疯了 ，给我打电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说你不理她了 。”小姨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咋咋呼呼。

我靠在窗边，看着楼下几个孩子在玩滑板，声音很淡：“没什么 ，就是想自己清静清静。”

“你这孩子 ，怎么这么不懂事 ！她是你妈啊！她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你看看你，都三十多了，离了婚，一个人过，她能不操心吗 ？她要是不管你  ，那才叫不爱你呢！”

“为了我好？”我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里带着一丝苦涩，“小姨，你知道吗？陈凯跟我求婚那天，我妈当着他的面，列了一张清单，从彩礼多少 ，到婚后工资谁管，再到一年回几次娘家，过年必须在哪边过。陈凯当时脸都白了
，可为了我，他都答应了。”

“婚后 ，她拿着我们家的备用钥匙 ，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有一次陈凯在洗澡，她推门就进去了，就为了给我们送一锅她觉得有营养的汤。陈凯的公司要派他去外地常驻三年 ，升职加薪
，我妈知道了，跑到他们公司去闹，说他们是故意拆散我们家庭。那次之后，陈凯的升职名额就没了 。”

“我们吵架 ，不管谁对谁错，她永远只会指着陈凯骂，说他没本事 ，配不上我。最后，陈凯跟我提离婚，她说是我没本事 ，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

我说得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

小姨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你妈她……她就是那个脾气，一辈子要强。她也是苦过来的，怕你受委屈。”

“我知道 。”我说，“我知道她爱我
。但她的爱
，像一件厚重的棉袄，夏天的时候逼着我穿 ，我都快热死了，她还说
，别脱，会着凉 。”

挂了电话，我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是我爸的微信号。他的头像是万年不变的风景照 ，一座不知名的山。

我点了通过 。

我爸没说话 ，直接甩过来一个两百块的红包
 。

附言是：“你妈让我转的，说是给你这个月的生活费。”

我看着那个红色的信封，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这就是我爸 
，一辈子活在我妈阴影下的男人 
。他从不正面反抗，只会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表达他微弱的存在感。他知道我不需要这两百块钱 ，但他更知道，如果他不转，我妈会跟他闹得天翻地覆。

我没有收。

我回了一句：“爸，我长大了 ，能养活自己。”

过了很久 ，他才回过来一个字：“好。”

那个晚上
 ，萤火突击直装科技购买网站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回到了小时候 ，我发高烧，我妈背着我 ，在雨里跑了三条街才到医院。她的后背那么瘦
，却那么暖。到了医院，她自己全身都湿透了，却第一时间用干毛巾把我裹得严严实实。

梦里，我趴在她背上 ，哭着说：“妈妈，我冷。”

她回过头 ，脸在雨中模糊不清，她说：“别怕
，妈妈在，妈妈永远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我从梦中惊醒 ，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摸了摸脸
，一片冰凉的湿润。

原来 ，挣脱了那件棉袄  ，真的会冷 。

【第二章
：无声的战争】

我以为拉黑之后，战争就会结束  。但我错了，那只是从正面战场，转移到了错综复杂的地下战线。

我妈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向我的生活渗透。

先是快递。

周一 ，公司前台叫我，说有我的一个大箱子。我纳闷地搬回工位，打开一看，是十斤装的东北大米，还附赠一小袋红豆和薏米
。箱子里塞着一张小纸条，是我爸的字迹：“你妈说，外面的米不干净，吃了对身体不好 。”

周三，又是一个箱子。这次是各种时令水果 ，苹果、梨、橙子
，码得整整齐齐，每个水果上都贴着一个小小的“福”字贴纸 。

周五，是一箱进口牛奶 ，二十四盒，刚好是一个月的量
。

这些东西，像一个个沉默的侦察兵，空降到我的生活里 ，提醒我，她无处不在。我把米分给了同事，水果带到茶水间大家一起吃
，牛奶每天早上喝一盒。我吃着她买的东西，心里五味杂陈  。这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温柔的绑架。她不骂我了  ，也不说教了，她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我：“你看，没有我，你连日子都过不好 。”

然后是亲戚 
。

几乎每隔一天 
，我就会接到一个亲戚的电话。大姨、二舅、表姐
、堂哥……他们轮番上阵，说辞大同小异。

“小晚啊  ，你妈也是为你好。”

“别跟你妈置气了，母女没有隔夜仇。”

“她都这么大年纪了 ，你就让着她点吧。”

最让我崩溃的是我七十多岁的姥姥。她给我打来视频电话 ，镜头晃晃悠悠 ，她满是皱纹的脸凑得很近。她说 ：“囡囡啊，你妈说你不要她了。你可不能这样啊，她就你一个孩子，你要是不要她了，她可怎么活啊……”

姥姥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我看着视频里她浑浊的眼泪，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

我只能一遍遍地解释 ：“姥姥，我没有不要她，我只是……想自己过一段日子 。”

可我的解释，在他们“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逻辑里 ，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

这场无声的战争，在第二个周末达到了高潮。

那天我正在加班，公司楼下的保安大叔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小林啊
，你妈来了 ，在楼下等你呢 。我跟她说你司有规定，外人不能随便进，她非不听 ，说再不让她进去，她就坐这儿不走了 。”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

我冲下楼，果然看见我妈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脚边放着一个保温桶 。她穿着一件深紫色的外套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脸色很憔悴，眼袋也重了许多。看到我 ，她立刻站起来 ，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光，随即又被 привычная的怨气覆盖。

“你还知道下来啊？我还以为你打算在上面躲一辈子呢 ！”她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大厅里所有人都看过来
。

我拉着她往外走：“妈
，你来干什么？我们出去说。”

“我不出去
！萤火突击直装版”她甩开我的手，把保温桶往我怀里一塞，“我给你炖了乌鸡汤 ，你趁热喝了 ！你看你瘦的，脸都脱相了！”

我抱着那个滚烫的保温桶 ，感觉像抱着一块烙铁 。前台小姑娘和几个同事探头探脑地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同情 。

我的脸一阵阵发烫，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在那一刻全都涌了上来 。

“妈！”我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想自己过 ！你为什么非要逼我？”

“我逼你
？我这是关心你！”她也拔高了音量 ，“你一个离了婚的女人
，无依无靠的 ，我不看着你点 ，你被人骗了怎么办？你以为外面的男人都是好东西？”

“那也比在你的控制下窒息要好！”我终于忍不住，吼了出来。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 。

我妈愣住了，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受伤 。她大概从没想过，一向温顺的我
，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对她吼出这样的话。

她的嘴唇哆嗦着 ，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 ，她眼圈一红，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她走得很快，背影有些踉跄 ，像一个落荒而逃的士兵。

我站在原地 ，抱着那个还温热的保温桶，浑身冰冷 。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狼狈地逃回了办公室，关上门
，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盖子，浓郁的鸡汤香味瞬间弥漫开来，里面有红枣、枸杞，还有我最爱吃的香菇。

我拿起勺子，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

很香，很暖。

可我的眼泪，却一滴一滴地，掉进了碗里，砸在金黄色的鸡油上 ，溅起一圈圈小小的、苦涩的涟漪 。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有些爱
，给错了方式，就变成了最锋利的伤害 。”

【第三章 ：来自过去的证词】

那天在公司大闹一场后，我妈消停了几天 。没有快递，也没有亲戚的电话。这种突如其来的平静 ，反而让我更加不安 。

周三晚上，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

“喂，是林晚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沙哑 ，但很熟悉
。我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 。

是陈凯 。我的前夫 。

我们已经快一年没有联系了。离婚后 ，他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城市 ，去了深圳发展。

“是我。”我的声音有些干涩，“有事吗？”

“没……没什么大事。”他似乎也有些尴尬，“就是听我妈说……你跟你阿姨，闹得挺僵的？”

我没想到  ，我妈的战火竟然已经烧到了他那边 。

我苦笑一声 ：“家丑外扬了。”

“别这么说。”陈凯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给你打电话，不是想劝你什么。我只是想说……我理解你。”

这四个字，像一把钥匙 ，突然打开了我心里某个尘封已久的房间 。

“小晚，”他的声音透过电波，带着一丝遥远的疲惫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走到离婚那一步吗
？其实不是因为阿姨。是因为你。”

我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

“每次阿姨干涉我们的时候，你总是说‘我妈就是这样的人’‘她也是为我们好’‘你让着她点’
。你从来没有真正地站在我这边，跟我一起，去建立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边界 。你总是在退让 ，用你的退让 ，来换取暂时的和平
。可你不知道
，你的每一次退让 ，都是在邀请她，更深地侵入我们的生活。”

“我记得有一次
，我们俩存了半年的钱 ，想换一辆车
。阿姨知道了 ，第二天就来了
，把我们俩骂得狗血淋头。她说我们不知道过日子，乱花钱 ，说那笔钱应该存起来，给你以后生孩子用。你当时一句话都没说
。后来，你偷偷把那笔钱 ，萤火突击辅助器免费开挂转给了她，让她帮你‘保管’  。”

“还有一次 ，我过生日 ，我妈从老家寄了她亲手做的腊肉过来。阿姨看到了，当着我的面 ，直接把腊肉扔进了垃圾桶
 。她说那是乡下的东西，不干净
，有细菌，吃了会生病 
。你拉着我，让我别生气 。小晚，那是我妈做给我的。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画面
，此刻像电影一样 ，一帧帧在脑海里回放。我看到了陈凯一次次失望的眼神，看到了他从一开始的据理力争，到后来的沉默不语，再到最后的彻底放弃。

“我不是要翻旧账。”陈凯的声音里透着无奈，“我只是想告诉你 ，这个问题，如果你不解决，就算没有我，将来还会有李凯，王凯。这不是你妈一个人的问题，也是你的问题。你不敢反抗  ，不敢划清界限 ，你害怕冲突 ，害怕让她失望
。你觉得顺从她，就是孝顺。可你忘了，你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有权利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对不起。”我哽咽着说出这三个字。这句对不起，迟了三年 。

“没什么对不起的 。都过去了。”陈凯叹了口气 ，“我只是希望你好
。你是个好女孩，值得拥有自己的人生。别再让你的人生，为你妈妈的焦虑和恐惧买单了。”

挂了电话，我坐在黑暗里  ，很久很久。

陈凯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我这些年来一直不敢正视的脓疮。

是的 ，我妈是施暴者 ，但我，又何尝不是一个沉默的，甚至带着一丝讨好意味的纵容者？我用我的“孝顺”，亲手给她递上了一把又一把伤害我和我爱的人的刀子。

我害怕让她不高兴
，害怕我们之间产生矛盾 。因为从小到大，她都给我灌输一个观念：妈妈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所以妈妈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你不可以忤逆妈妈。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足够顺从 ，足够听话 ，就能得到她的爱和认可
。

可结果呢？我失去了我的婚姻，失去了自我，也几乎失去了她。

我站起身，走到书架前，从最里面抽出一本旧相册 。

相册里，有一张我五岁时的照片 。照片上的我 ，穿着一条粉色的公主裙 ，笑得很勉强。我记得那天
，我本来想穿一条方便爬树的裤子  ，但我妈非要我穿这条裙子。她说：“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漂漂亮亮的。”我哭着不肯穿，她就把我关在房间里，说：“你什么时候想通了 ，什么时候再出来。”

最后
，我妥协了
。我穿着那条裙子，一整天都小心翼翼 ，不敢跑，不敢跳，生怕弄脏了。

从那天起，我好像就学会了
。学会了用放弃自己的意愿，去换取她的笑脸 。

我合上相册
，心里有一个声音，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这一次 ，我不能再退了。

【第四章 ：父亲的沉默】

周末  ，我爸约我出去吃饭。

地点是他选的，一家很普通的老字号面馆。我们要了两碗牛肉面
，相对而坐 。

我爸还是老样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夹克，头发花白，背有些驼了 。他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吃面
。

“你妈……这几天瘦了好多 。”他吃完面，擦了擦嘴
 ，终于开口了。

“嗯
。”我低着头，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条。

“她晚上睡不着 ，总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有时候半夜醒了，还能听见她在偷偷地哭。”他看着我，眼神里是萤火突击辅助科技免费化不开的愁绪，“小晚，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 。可是……她毕竟是你妈 。”

又是这句话。

我放下筷子 ，抬起头 ，直视着他的眼睛 ：“爸
，那你呢？你委屈吗？”

他愣住了。

“这三十多年
 ，你过得开心吗？你想买个好点的鱼竿
，她说乱花钱，不准。你想跟老朋友出去喝顿酒，她说狐朋狗友，不准 
。你的工资卡，结婚第一天就上交了，每个月只有几百块的零花钱 。你在这个家里，有过话语权吗 ？你有过真正的快乐吗？”

我爸的脸 ，一点点地涨红了，又一点点地变白。他张了张嘴 ，想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滚烫的茶水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一阵刺痛。

“爸，”我放缓了语气 ，“我不是在指责你。我只是想知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过一辈子
？”

他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眼睛红红的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手有些抖地抽出一根，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显得格外苍老。

“你妈……她不容易。”他缓缓地说，“她嫁给我的时候
 ，我们家穷得叮当响
。你出生那年，我下岗了
，家里一分钱收入都没有
。是她，挺着大肚子，去给人当保姆，去菜市场卖菜，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 。她吃了很多苦 ，受了很多罪。所以……她就养成了什么事都要自己说了算的性子 。她不是坏，她就是怕 ，怕我们再回到以前那种苦日子。”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她希望你优秀，希望你过得好 ，比任何人都好
。她觉得 ，只要她帮你安排好一切，你就能少走弯路，不受她受过的那些苦。”

我静静地听着 ，这是我第一次，从父亲的口中，听到母亲的过去 。

“我知道她管你管得太严了，让你喘不过气
 。我也……我也跟她吵过。”我爸的声音低了下去，“你跟陈凯离婚那天，我跟她吵了一架。我说她不该管那么多
，把孩子的日子都搅黄了。她……她当时就给了我一巴掌，说我没良心，说她辛辛苦苦为了这个家
，到头来，连老公孩子都嫌弃她。”

他用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着 。

“从那天起 ，我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我怕啊  ，小晚。我怕这个家 ，真的散了 。”

我看着眼前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男人 ，第一次，没有觉得他可悲，只觉得心疼。他不是不爱我 ，也不是不爱这个家 。他只是用他以为正确的方式，维持着这个家的平衡。他选择牺牲自己 
，也牺牲了我
，来成全我妈那份沉重而扭曲的爱。

“爸 ，这个家，早就生病了。”我说，“我们每个人都有病 。妈妈的病是控制 ，你的病是逃避
，而我的病 ，是懦弱。”

“一个病人 ，是没办法治好另一个病人的。我们得先自救
。”

我爸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

吃完饭，他送我到地铁口。临走前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塞到我手里。

“这是……你妈让我给你的。”他眼神躲闪着，“是你出生时 ，你姥姥给你打的一对银镯子 。你妈一直给你收着，说等你出嫁的时候再给你。后来……你结婚的时候，她给忘了。前几天收拾东西翻出来了
，就让我……给你送来。”

我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对小小的 、已经氧化发黑的银镯子 ，上面刻着“长命百岁”的萤火突击辅助器字样。

我握着那对冰凉的镯子 ，像是握住了我那从未谋面的童年
。

原来 ，她也曾那样温柔地 ，期盼着我平安长大 。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份温柔的期盼 ，变成了一把冰冷的枷锁。

【第五章：尘封的日记】

父亲给我的那对银镯子，像一个开关 ，触动了我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角落
 。

我开始思考 ，我妈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

那个周末，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回了一趟家。

我用备用钥匙打开门  。家里静悄悄的，我妈不在
，应该是去菜市场了
。房子还是我熟悉的样子 ，干净得一尘不染 ，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 ，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秩序感。

我没有开灯，径直走进了我妈的房间。

她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 ，一个衣柜，一个五斗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樟脑丸的味道 ，那是属于她的味道 。

我拉开五斗橱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些她的旧物。一条她年轻时很喜欢的丝巾，几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还有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 。

我认识这个盒子。小时候我总想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但她从来不许。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找来一根发夹，捅咕了几下 ，锁竟然“咔哒”一声开了。

盒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本厚厚的日记本。

日记本的封面是那种很老式的碎花图案 ，纸页已经泛黄发脆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本
，扉页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林秀娟
，1985年】。

那是她结婚那年的日记。

【1985年10月3日，晴。今天
，我嫁给了建国。他是个老实人 ，虽然家里穷，但对我很好 。妈不同意，说我嫁过去要吃一辈子苦。可我不怕
，只要我们俩在一起 ，再苦的日子也是甜的。】

【1988年5月12日，雨
。建国下岗了 。我怀孕六个月  ，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晚上我偷偷地哭，不敢让他看见 。他说，秀娟，别怕，有我呢。可我知道 
，他比我还慌。明天开始
，我去给王阿姨家当保姆，日子总要过下去。】

【1989年3月2日 ，阴 。晚晚出生了 。她那么小，那么软 ，像一只小猫。医生说她有点黄疸，要住院观察。我抱着她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再也不要像我一样，吃那么多苦。】

我的手开始发抖。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像在看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 。

电影里 ，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女人。她会因为丈夫买了一根发夹而开心一整天；她会因为女儿第一次叫“妈妈”而激动得流泪；她会因为邻居的一句闲话而辗转反侧  。

日记里 ，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贫穷的恐惧。

【1995年8月21日 ，晴。今天带晚晚去公园 ，她看上了一条很漂亮的公主裙
，要60块钱。太贵了 ，我没舍得买。她哭了一路。我心里难受得不行 。我发誓，以后一定要挣很多钱，让我的女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看到这里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 。我想起了那张照片
，那条我被迫穿上的粉色公主裙 。原来
，那不是她的控制欲 ，而是她迟来的补偿。她只是想把她曾经没能给我的，用她认为正确的方式 ，加倍地还给我 。

我继续往下翻，日记的字里行间，焦虑和不安越来越多
。

【2001年9月1日，阴 。晚晚上初中了 ，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我偷偷看了她的日记，她好像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男孩子。我心里很慌 。我不能让她走错路，女孩子的名声最重要。我决定明天去找他们班主任谈谈。】

【2008年7月15日，雨。晚晚报志愿，非要去那么远的城市 。我不同意 。一个女孩子家，跑那么远 ，我怎么放心？我把她的志愿偷偷改了，改成了本市的师范大学。她知道了，跟我大吵一架
，一个星期没理我。我知道她恨我
，可是，我都是为了她好啊
。】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份爱，是如何在生活的重压和内心的恐惧中 ，一点点地变质 、扭曲 ，最终变成了一把名为“为你好”的枷锁 ，牢牢地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而她自己 ，也是这把锁的囚徒 。

我翻到最后一本日记，时间是三年前 。

【2018年11月4日
，雾
。陈凯那个没出息的 ，竟然要跟晚晚离婚。我的晚晚那么好，他凭什么 ？一定是他变心了 。我绝对不能让我的女儿受这种委屈
。我要去找他算账 ，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2018年11月10日
，阴 。晚晚还是离婚了
。她搬回了家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我看着她 ，心都碎了。都是我的错吗？如果当初我不那么……可是，我只是想保护她啊
。这个世界那么坏 ，人心那么险恶，我怎么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去闯 ？】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合上日记本，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

我好像终于明白了，她所有的强势 、控制、蛮不讲理，背后都藏着一个巨大的、从未说出口的恐惧。她害怕我受苦，害怕我走错路 ，害怕我过得不好 。她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想为我搭建一个无菌的温室。

却不知道 ，温室里的花，永远长不成参天大树。

我把日记本放回木盒，锁好
，恢复原样
。

走出房间时，我听到了开门声。我妈回来了 。

我们俩 ，在客厅里，猝不及不及地相遇了
。

【第六章
：医院的白墙】

她看到我，先是一愣 ，随即脸上露出了戒备的神情，手里拎着的两大袋蔬菜 ，也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 。

那样子，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刺猬。

“你……回来干什么 ？”她开口
 ，声音干巴巴的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看着她
，她比上次在公司楼下见到时，又清瘦了一些 ，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两鬓的白发也多了不少 。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走过去 ，从她手里接过了那两个沉甸甸的塑料袋。

她没有反抗，只是愣愣地看着我。

袋子里，有我爱吃的西蓝花
，有她准备煲汤用的排骨，还有一小把新鲜的香菜。

“我……我来拿点东西。”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把菜拎进了厨房。

她跟在我身后 ，看着我把菜一样样放进冰箱，欲言又止 。

厨房里很安静 ，只有冰箱压缩机发出的嗡嗡声。

“那个……”她终于忍不住 ，开了口，“张阿姨给你介绍的那个老师 ，人真的不错，你要不要……”

“妈。”我打断了她。

我转过身，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不管是工作，还是感情 。”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看着我，嘴唇翕动着 ，像是想说什么狠话 
，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

“你长大了 ，翅膀硬了，妈管不了你了。”她转过身 ，背对着我，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和疲惫，“随你吧 。”

那个背影 ，佝偻，瘦削，充满了无力感 。我突然意识到，她不是无坚不摧的战士 ，她只是一个在用尽全力保护自己孩子的，普通又笨拙的母亲。

她
，也老了。

我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家 。

我以为 ，那天的对峙 ，会是我们之间新的开始。一个可以保持距离，互相尊重的开始。

但我没想到，意外来得那么快。

三天后，我接到了我爸的电话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小晚，你快来！你妈……你妈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 ，我妈刚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因为麻药还没过 ，人还在昏睡中。

我爸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双手抱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

他说 ，我妈想去楼顶晒被子，结果脚下一滑 ，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右腿，骨折。

我看着病床上昏睡的母亲
 ，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强势和刻薄，只有病态的苍白和脆弱。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似乎在睡梦中 
，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一刻 ，我心里所有的怨 ，所有的恨，都烟消云散了。

只剩下一种铺天盖地的心疼
 。

我妈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了  。

她睁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我
，眼神很复杂。

“你怎么来了？”她开口 ，声音嘶哑。

“我来看看你。”我说 。

她沉默了
，眼神瞟向自己那条被吊起来的腿 ，自嘲地笑了一下 ：“没用了，成了一个废人了。”

“医生说，好好养着 ，能恢复的。”我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用棉签蘸着，湿润她干裂的嘴唇。

她没有拒绝。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待着。病房里很安静 ，只有仪器发出的滴滴声。白色的墙壁 ，白色的床单 ，白色的灯光 ，一切都白得让人心慌。

“晚晚。”她突然叫我。

“嗯 ？”

“妈是不是……做错了？”她看着天花板，声音很轻 ，像在问我 ，又像在问她自己 。

我的眼泪 
，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等了这句话，等了三十三年 。

我握住她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她的手很粗糙 ，布满了老茧
。

“妈，”我哽咽着说，“你没有错 。你只是……太爱我了。”

她转过头 ，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也泛起了泪光 。

“可是我……我把你弄丢了 。”

“没有。”我摇摇头
，把脸贴在她手背上，“我还在
。我一直都在。”

那天晚上 ，我爸回家去取东西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

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小时候的糗事，聊她年轻时的梦想，聊那些被我们遗忘在岁月里的，温暖的细节 。

我们第一次，像两个平等的成年人一样 ，在对话。

没有指责，没有抱怨 ，只有迟来的，笨拙的理解。

临睡前，她拉着我的手，轻声说 ：“晚晚，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妈不拦着你了
。”

我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

窗外 ，夜色深沉
。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第七章：一棵新的绿萝】

我妈出院后，需要在家休养三个月。

我请了长假
 ，搬回家里照顾她。

那是我长大以后 ，第一次和她如此亲密地朝夕相处 。我给她做饭 ，帮她擦身，陪她看电视。

她变了。

不再对我做的菜挑三拣四 ，哪怕我盐放多了，她也只会笑着说：“没事
，多喝点水
。”

不再催我结婚，看到电视里有相亲节目，她会主动换台  ，说：“真没意思，天天情啊爱的 。”

不再干涉我的生活
，我晚上出去跟朋友聚会
 ，她只会叮嘱一句：“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我们之间 ，形成了一种新的，小心翼翼的默契 。我们都很有分寸地 ，不去触碰过去的伤疤，也不去试探对方的底线。

家里的气氛，前所未有地和谐 。

我爸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他会买我妈爱吃的桂花糕 ，也会在晚饭后 ，推着轮椅上的我妈，和我一起，去楼下的小花园散步。

夕阳下，我们三个人的影子 ，被拉得很长很长。

有一次 ，我妈看着花园里别人家种的绿萝 ，突然说 ：“我们家阳台那盆 
，可惜了 。”

我笑了笑，说：“妈，我重新买了一盆 。”

第二天 ，我买了一盆新的绿萝回家 ，放在阳台上。翠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充满了生命力。

我妈坐在轮椅上，看着那盆绿萝 ，看了很久 。

“晚晚，”她说，“以后，妈不帮你浇水了
。你自己来，好不好 ？”

“好
。”我笑着答应。

我知道，她说的不是那盆绿萝。

三个月后，我妈的腿恢复得很好 ，已经可以拄着拐杖慢慢行走了 。我的假期也结束了
。

我准备搬回自己那儿去住。

临走那天
，我帮她收拾好房间，做好了午饭。

她坐在沙发上
，看着我拖着行李箱，什么也没说，只是眼圈红红的 。

我走到她面前
，蹲下身
，给了她一个拥抱 。

“妈
，我走了。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

“嗯。”她拍了拍我的背 ，“一个人在外面 ，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

我走出家门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她压抑的哭声 。

我靠在门上，站了很久，眼泪也流了下来。

原来，分离 ，也是一种爱。

回到自己的小窝 ，一切还是老样子。只是阳台上的那盆绿萝 ，长出了新的嫩芽  。

我给它浇了水
，不多不少，刚刚好
。

晚上，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。

是我妈发来的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 ，通过我爸 ，又把我加了回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发来一张照片 。

照片上 ，是她和我爸的晚饭 。两菜一汤
，很简单，也很温馨 。

我看着那张照片，笑了。

我点开对话框，也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是我桌上的一碗泡面 ，还有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然后，我打下了一行字 。

“妈 ，我到家了。晚饭吃了，很暖和。”

过了一会儿 ，她回了我一个字。

“好。”

我看着那个“好”字 ，突然觉得，这才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

我们都曾用尽全力，去挣脱对方。却在遍体鳞伤之后才发现 ，我们真正想要的，不过是换一种方式 ，更好地去爱对方 。

不再联系
，不是为了断绝关系。

而是为了，能以更好的方式 ，重新开始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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